【一晚一餐】還是不幸輸給卡路里 -《阿嬤大腸包小腸》 – 新‧龍貓森林

周日夜晚突然飄來一陣寒雨，把昨日的悶熱一掃而空，城市瞬間又失去了溫暖，路上的人群也少了些。我打開安全帽的面罩，一片細雨把我的鏡片打得模糊，沒發覺眼前的綠燈亮起，後面馬上傳來一陣催促的喇叭聲，真是一陣狼狽，加了油門快速離開路口，我用模糊的目光掃描漆黑路上的每個目標，阿婆在哪裡？那阿婆到底在哪裡？

都是晚餐惹的禍，假日的晚餐理應豪華一點，從容一點，但也許就是因為多了思考的時間，一堆翻來覆去的雜念反而讓決定變得困難，結果反而變得更糟糕，吃了一個不知所云的鬍鬚張翻版豬腳。吃了一些，肚子是有了幾分飽，但心裡總有些不滿足，想吃一點特別的，不是份量太多的，平常不常吃的玩意。中永和小吃何其多，又該到哪裡找尋不一樣的美味呢？就在這個時候，我突然想起了阿婆。

第一次知道阿婆是在PTT的雙和板上，我只知道敘述阿婆的文章不時出現在板上，每篇文章都會有人討論，忍不住好奇心點進去一看。什麼啊，原來是大腸包小腸呀，這又有什麼特別的呢？心裡對BBS的熱潮有些不表認同，卻也大略看了一下地址，想想哪天去一探虛實。正巧今日有了個機會，正需要這種當正餐太少當零食正好的點心，龍頭一轉，朝著遙遠的員山路前進。

好不容易找到了員山路，好不容易轉進員山路，好不容易在街對角找到了便利商店，按著BBS上的說明往街口斜對角一看，果然看到一個矮小婦人正在烤著香腸。

阿婆略顯矮胖，粗短的手臂不停快速地翻動烤架上的香腸，臉上明顯已有了時光的痕跡。正如一般香腸小販，阿婆的烤架架在機車後座，烤爐旁的鐵架高高地掛著香腸與米腸。也許是我鮮少注意過烤香腸，總覺得阿婆的香腸米腸似乎比一般攤販的份量來得飽滿，每一條都粗粗長長的，跟阿婆給人的第一印象相同，都有一種很土氣但很可愛老實的感覺。這阿婆賣力地烤著，與她的香腸米腸靜靜地佇在街角，彷彿融化在這夜的黑暗裡，只有一縷細煙淡淡地從中升起。

與阿婆聊天其實是很自然的，也許是阿婆天性比較熱情，或是職業習慣使然，在等待她處理的同時，阿婆便跟我聊起作生意的辛苦。作攤販是辛苦的這當然，但阿婆此等年歲更顯得有些力不從心，聽著她幽幽說著與老公如何分工擺攤，只因警察開單與同業競爭，只好從中永和被迫搬到這中和板橋間的較差位置，雖說攤販本就是謀生不易，這般的辛苦絕非阿婆獨有，但從她言語中一直堅持，無論生意如何難做，景氣多麼不好，品質絕對不能對不起客人。口說無憑，我看看那些高掛著的碩大食材，心想此話真是不假。

邊聊邊烤，我看著香腸漸漸地烤出油來，阿婆不停地調動風口，炭火越發焰騰騰，「這炭又要漲價了」阿婆無奈地說著，「年前漲一次，過年後又漲一次，不久後又要再漲一次」，原來一小包炭現在就已經要價25塊，未來還要漲到30塊，我吃米不知米價地問道能不能改用其他方式？沒有客人時可以先熄掉嗎？阿婆當然一口嘆道，怎麼可能，這香腸就是要用炭烤才有味道，做大腸包小腸這種點心的，也無法決定何時客人多客人少，只要出來擺攤，一定得點火等著，有時整個下午不到小貓兩三隻，整包炭可能又用掉一半了。店家在成本上只能自行吸收，如果要反映在售價上，還得考慮顧客的接受度、或商品的一般價格水平等等，這實在不是一個小攤販可以輕易決定的，更何況阿婆並不是業績好到可以呼風喚雨的名店。

講著講著，為什麼我都講到滴口水了？仔細一看，香腸與米腸都已經裹上一層微焦的烤痕，肉汁汨汨地流出芳香，滴到焦炭上「滋」地一聲，那就是流口水的信號。過於飽滿的米腸經過烘烤，膨脹米飯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掙脫腸衣的束縛，阿婆迅速地切開米腸，帶著胡椒香味的米腸「啪」地一聲緩緩裂開，等待著鮮紅的香腸降臨。我還擔心這麼粗的香腸該怎麼判斷好了沒，阿婆經驗老道，也不用割也不用捅，只把香腸一夾，就已經認可了手下這根香腸是不是已經熟透，不但熟，光從外觀看起來就很好吃。

我點的是普通的綜合口味，阿婆先在米腸上鋪上一層蒜苗，再鋪上一層蒜末與酸菜，彷彿要加強火力般地再加上辣菜脯，在這充滿辛嗆辣的火焰花園上，最後迎接的是，閃耀著油光、噴發著香氣的赤色香腸，阿婆迅速地裝進紙袋，捲起來，包進塑膠袋裡，好像不捨得讓這豔麗的風景在冷雨中喪失溫度一般，一直提醒著我「熱熱吃才好吃！」我當然是歸心似箭，恨不得馬上就享受這久違的滋味。

一咬下去，米腸輕易地潰不成軍，胡椒味的米飯如此鬆軟，完全不像一般粗製濫造米腸裡常會有未熟的硬米粒，牙齒絲毫不必在意米粒卡在縫隙裡，稍稍用力就能突破防衛。但還來不及細細咀嚼，琺瑯質的進軍就遭到甜蜜的阻礙，那是香腸，那是女性最在意的高熱量怪物，但只要輕輕一咬，一股暖油便從中迸出，絲毫讓人不忍停住。香腸不但烤得透，一口咬斷便可體會那「脆」勁，沒有某些手工香腸的腸衣過厚問題，更沒有偷工減料會發生的肉質疏鬆問題，香腸裡除了扎實的肉層，就只剩下培烤後所流出的肉汁。香腸與米飯一起咀嚼，芳香中帶著一絲卡路里的罪惡感，這罪惡感無疑地存在於妳再也停不下的那每一口之間。

所以這時不由得不感謝起蒜苗、蒜末、酸菜與辣菜脯，任何一樣吃起來都是會讓口腔噴火又口氣重的約會禁物，但也許這個時候最需要的也是他們，因為得靠這些重口味去緩和香腸的油膩，兩者的融合讓油者不油，嗆者不嗆，怎麼說呢，就是想好好地乾上一杯生啤酒的感覺，想想自己好像有一種勞工大叔的感覺，吃完一套大腸包小腸再喝上一杯，馬上就能去扛個十斤磚頭也沒問題。話說如果真的去扛也許不錯，至少卡路里可以狠狠地消耗一下，但很糟的是，半夜也沒磚頭能扛了。

更糟的是，有種想對卡路里認輸的感覺，竟然開始後悔自己沒多買一份了…

地址，中和員山路上，地圖來自PTT的tasya網友